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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(48)曲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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賀正庭春節期間陪著父母去了澳洲探親,昨天回國,付明森接機的時候,偷偷告訴他,“老師,程西出了點事?”

賀正庭解西服紐扣的手一滯。

賀正庭很不君子的讓付明森查過程西的出身,純粹是好奇,丫頭是怎麽到程家的,又如何認識那麽一個大咖位的明星。因為這個緣故,付明森也知曉了程西的一些私事,眼下他告訴賀正庭,紀東行因為這件事,微博熱搜好幾天沒有下來。

“人沒事?”賀正庭只關心程西的人身安全。

“我打過電話給她,她聲音聽起來沒什麽大礙,具體我也不方便細問,不過她明天正式去桐城開工,想來應該沒……吃什麽虧。”

賀正庭臉色不太好,付明森措辭間,也盡力委婉了些。他知道老師的芥蒂,如果程西再出什麽事,賀正庭估計真的得懷疑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了。

機場回去的路上,付明森給賀正庭報備了明日第一天開工需要見的幾個客戶,後座上的人聽到桐城那家養老院招標案,“明天先去這家,其餘的往後排。”

付明森後視鏡瞟一眼老師,一副再明了不過的頷首,“好。另外,原總明天晚上有個私人聚會,他秘書打你手機幾次都說你關機了,你明晚去嘛,我得回覆那邊。”

“去,”賀正庭應得很是爽快,“……”,他瞇眼看車窗外S城一路的灰霧重重,想說什麽,又沒張口的趨勢了。

賀正庭應酬完養老院招標案的相關負責人,一路微醺地闔眼靠在後座頭枕上,司機提醒他,賀總要來的地方已經到了。

楚耀的這間酒吧,裏裏外外都是賀正庭設計的,他輕車熟路地往那間雪茄吧去,廂門口,賀正庭兩只手抄在大衣口袋裏,唇角叼著支煙,裊裊的煙霧裏,他瞇著眼看梯架上立著的那人。

墻壁上,那個夏威夷女人的胴體大體有個輪廓出來,粗鄙蠻荒,卻帶著最原始且不可遏制的欲望。

梯架上勾勒描摹的人太過端正、認真,賀正庭也就遠遠地無聲地站著,他確實需要些安靜來想清楚一些事。

“賀總,哪陣風把你刮來了!”楚耀的一聲揶揄客套,打斷了這份寧靜斷章。

賀正庭回頭招呼楚耀的同時,看到廂房裏梯架上的人回頭看他一眼。

“西北風,……,來看看進度,算算你什麽時候能給我結三期款。”賀正庭從外衣口袋裏掏出右手,與楚耀握手,節後寒暄,那頭的程西瞟一眼他們,沒事人的繼續手頭的工作。

“我就知道,你這尊大佛,沒經念,是輕易不下凡的。”

賀正庭任由楚耀稱兄道弟地損了幾句,又作為建築總工程師,帶著幾分嚴謹地陪著楚耀再次巡查了各個角落,他腕表上的指針快到下午三點,賀正庭也懶得再與楚耀周旋,推脫晚上還有事,他得先回市裏了。

臨走前,他折回程西工作的包廂,晃晃梯架,“下來。”

“幹嘛?”程西一臉茫然。

“這是你一個員工春節過後該對老板的態度嘛?”賀正庭一副沒耐心的樣子,再次催促她下來。

程西撇撇嘴,“是,賀總,春節快樂。請問您有什麽吩咐?”

“下來。”賀某人第三次發威。

沒等到程西乖乖照做,他用力晃著梯子,腳手板晃蕩得厲害,程西踩著階梯想順勢下去的時候,賀正庭索性一把拽過程西的胳膊,想抱孩子似的,把她拖下來了。

程西聞到賀正庭一身酒氣,裹攜著煙草味,烏煙瘴氣的,“您有什麽指示?”她撇掉賀正庭拽著她兩只胳膊的手。

“我指示了,你會照做嘛?”賀正庭故意湊近她一步,程西果斷往後跳兩步。

“如果賀總只是喝醉了找人磨嘴皮子,那就趁天色還好,早點回去吧。”程西想到什麽,眉毛打結,“我記得你胃鏡檢查,醫囑讓你戒煙戒酒的,賀總這是不想活的節奏了。”

“起碼能比你活得長點,你一個小妮子,大半夜跑科技園區幹甚,不知道那邊路比人多,廠比路多,不想活就早點告訴我,起碼不要便宜了那些個變態不是。”賀正庭半真半假地磕磣程西。

程西明顯臉上有些難堪之色,“你喝醉了。”

“走,給你個還人情的機會。”賀正庭抓起程西的手,摘掉她手裏的畫筆,拽著她就往外面廊道裏去。

“什麽人情?”程西糊塗得很。

賀正庭戲謔一聲,“哼,和我玩翻臉不認人這套?你還太嫩了告訴你!”賀正庭說,上次在醫院他幫她搪塞掉兄長過餘的甜蜜負擔,因此在賀母那裏,老太太已經認定了程西就是賀正庭的女友,這個時候,程西翻臉不認人,讓賀正庭如何解釋?

說他喜新厭舊?指不定要挨賀父一頓海揍。

說他被始亂終棄?那他賀正庭不要在這圈子裏混了,栽在一個小妮子手裏?!

“經你這麽正反一說,我勢必要和你綁在一起了?賀先生,臉是個好東西,請你務必要端正珍惜。”程西一路被他“挾持”著,跌跌拌拌地被他扯著往前走。

“嗯,從前我就是太要臉了,現在,不想要了,臉值多少錢一斤啊,笑話!”

程西瞠目結舌狀,果真,人至賤則無敵。

“賀正庭,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爾反爾,很沒男性光輝的知道嘛?你又何必和我攪和在一起呢,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你。無論年紀、身份、性格、工作,我們都不匹配。”程西突然一個反作用力,拼命地想站住腳步,前面的人用力的拽著她的手腕,腕口那寸皮膚火辣辣地疼。

程西態度很堅決,賀正庭只能隨著她停下腳步,偏過頭來,若有所思地望著她,她也懼無所懼地瞅著他,“我不談身外之物,只談感覺,你說我們不匹配,可是你中意的那個人,事實上也未必多登對啊,起碼你們沒有在一起。”

程西被他戳到了最痛的一處,“這是我自己的事,不用你管。”

“離了那個程若航,就不打算過活了?”賀正庭瞧程西一下紅了眼眶,心底不禁柔軟,說到底,她畢竟還是個孩子,心思太直,不懂直中取,更不敢曲中求,就這麽幹巴巴地躲著,賀正庭寧可看不穿她的心思,起碼這一刻,不會這麽嫉妒唏噓。

“回避一段不想面對的感情,沒必要把自己縮到殼子裏去,反而該去多看看外面的世界,人是很經不起懷念的,漸漸地,大浪淘沙,總會篩盡些人事,等某一天,你回過頭來看,……發現那些橫在你心裏過不去的坎,其實不是山,只是座丘。”賀正庭松開程西的手腕,從大衣內襯裏掏出塊方帕,再正經肅穆的神色,替程西拭掉那顆在眼眶邊際的淚,“當然,也有些砂礫是歷久彌新的,那個時候豁達的眼界與心境,更能讓自己活得暢快些,既然有些人事是註定躲不過的,那就不管天翻地覆,敞開自己的胸懷接納他。”

程西憋悶了這些天的情緒,被賀正庭幾句不鹹不淡局外人的話徹底瓦解了,因為她知道,賀正庭是過來人,正因為他是過來人,程西才明白,他口裏的那句“歷久彌新”有多難,現實總歸太慘淡,放了手,幾轉春秋,物是人非。

回首相看已化灰。

程西掩面不管不顧地哭著,賀正庭於心不忍,只能走近她一步,扶著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,“哭歸哭,哭完,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,該割舍的……”

程西所有的視野都埋在賀正庭的懷裏,此刻她潰不成軍的眼淚根本顧及不到其他,賀正庭一手虛環著程西的腰,一手扶著她的腦後,側目正好迎上廊道盡頭某人匆匆而來的目光。

他站在他們二十步不到的距離,一格格窗欞把他身後微弱的自然光分散著,再折射到他身側,賀正庭瞧不真清那人的面容。

可是他們彼此再熟悉不過對方的存在。

賀正庭抱程西的力道緊了點,好像他不想任何外在因素幹擾到程西的情緒排洩。

程若航終究膽怯了,他被姑姑澆得那杯冰水還在他的領口,未曾幹透。

這一冬日激靈,好像讓他暫時失去了些理智,才會一路驅車過來,他甚至想不到要和程西說些什麽,只是憑著一腔孤勇,想抱住程西,來使自己平覆一口如願以償的氣,也不想她為自己再掉一滴淚。

可是近在眼前的人,他又怯步了。

因為他沒把握,程西將來會不會後悔,而眼前的這位賀先生,無論程若航承不承認,都比他更適合程西。

起碼,他們庭眾前,互擁入懷,沒什麽苛責之言。

程若航大概了解了,姑姑想程西光明坦蕩,名正言順的心情。

他不能告訴程西,他想與她福禍相依,但起碼希望她能活得自在無憂。

如果誠如賀正庭所言,沒有過不去的坎,那麽程若航寧願退回他該守的位置。

廊道盡頭處,微光之下的身影,稍稍一側,抹身就走,絲毫沒有猶豫的感覺。

賀正庭抱著仍在懷裏抽泣的程西,目光裏難得的愧疚,“該割舍的,還是得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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